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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木釵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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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木釵(1)

阿染從對面的房檐上跳下來走到賭坊門口,前腳剛要踏過門檻,就聽到身後的君安問她:“你有錢嗎?”

是了,這是賭坊,沒錢根本進不去。阿染心想:剛剛擺攤賺的錢都在君安的衣兜裏,想必是怕我拿錢偷偷買酒喝,他才不願把錢交出來。

哎,還是要試試吧,萬一呢……

阿染默默收回腳,抱著僥幸心理退到了君安身邊,掌心朝上彎了彎手指,哼道:“拿來吧。”

君安想著現在有事要辦,阿染一時半刻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,不能偷溜去買酒,因此乖乖地把錢袋放在了阿染的掌心,不放心地補了一句:“莫要買酒。”

哼,就知道是這樣!阿染掂了掂錢袋,頗有分量,賺得還真不少。她在心裏小小的驚訝了一下,隨後把錢袋往懷中一揣便向賭坊裏走去。

賭坊的窗戶都被人用布遮住,光線很暗,屋子裏只有每張賭桌旁立著一至兩盞油燈,影影綽綽的,只能憑聲音來判斷不同的桌子賭的是什麽。

他們剛一進去就被賭坊打手盯上了,只見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地圍了上來。

阿染不慌不忙地拿出錢袋,隨手甩起錢袋的帶子,滿滿一兜銀兩頓時叮當亂響。

打手見到錢袋聽到響聲才退了下去,可是眼神仍鎖定在這兩副生面孔上。

阿染徘徊於各個牌桌,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,始終沒有發現錢老板的身影。她借著人聲嘈雜問君安:“我沒找到剛才騎馬的人,你呢?”

君安搖頭,“我也沒有,這裏太暗,人又太多,恐怕不好找。”

“一樓沒有,難道在二樓?”

阿染往樓梯處看去。

見他倆交頭接耳,不像是來賭錢倒像是來找人的,兩個打手就又朝他們走了過去。

阿染忙拉著君安來到賭大小的牌桌前,從錢袋裏倒出來銀子,往寫有大字的圓圈裏一推,氣勢混足地喊道:“我賭大!”

這麽多的錢一下子吸引了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。

那小荷官兒盯著銀兩雙眼放光,高喝一聲:“好!”然後使勁兒搖起了骰子。

現在的局勢是跟著阿染壓大的人多,於是小荷官兒邊搖骰盅邊偷偷掃向阿染,待她那麽一刻心不在焉地看向別的牌桌時,便重重地把骰盅往桌上一砸,右手拇指趁人不註意按下了牌桌下的機關,將原本是三個六的數字全部換成了三個小數。

“買定離手啊——開!”

阿染早就看穿了這小把戲。她在小荷官兒掀開骰盅的前一刻,偷偷施法將數字變了回去。

小荷官兒一開骰盅,傻眼了。

阿染連壓三把大,把把出老千改骰子大小。這可怪不著她,誰讓是這個小荷官兒先手腳不幹凈呢!

小荷官兒一看形勢不妙,立刻向那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。

正準備第四把押註小的時候,兩名彪形大漢出現在阿染和君安的背後,其中一個不甚客氣道:“二位今日手氣不錯,不如去二樓玩兒票大的。”

阿染正盡可能地把贏來的銀子往錢袋裏裝,頭也不回地應道:“好啊!”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君安的腰,問他,“還有沒有錢袋子啦?這一個不夠裝的……”

君安一摸身上,無奈道:“沒了,我還以為會跟之前一樣輸個精光,就沒帶多餘的錢袋。”

這幾句附和之詞成功將阿染逗樂了。雖然阿染知道,君安這麽說是為了打消別人的懷疑,可在旁人看來,他完全不像是會出入賭坊的賭徒啊!

但凡有點腦子的根本不會信這話,若是信了,那一定是二傻子。阿染心想。

結果身後就站著倆二傻子。

兩位打手大哥你一言我一語道:

“既然二位運氣這麽好,就去二樓玩兒吧,二樓花樣多,翻盤的幾率更大。”

“是啊,樓上可比這兒強多了,不但有茶水伺候,連荷官都是小美人呢!”

“美人?哼!”阿染冷哼一聲,這兩個傻大個,不但人傻,還沒有眼力見兒!

她兩手一掃把剩下的銀子全部用衣服兜起來,二話不說扭頭往樓上走去,那架勢不像是去賭錢,倒像去討債。

君安樂不可支地跟在後頭,心裏盤算著等一下見了美人荷官必得借機捉弄阿染一番,誰讓她平時總是調戲自己。

二樓全是雅間,每間屋子都關著門。相比一樓的人聲鼎沸,這一層只是偶爾從屋裏傳出推牌或搖骰子的聲音。

專門服務於二樓的侍者走過來迎客。其中一個打手給了侍者一個眼神,似是把羊送入虎口一般。

侍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,恭敬地問道:“二位是一起玩還是分開?”

“一起。”

“分開。”

竟是兩個不同的答案。

阿染不可思議地看向君安,用眼神質問他為何要分開,並傳音道:“你是不是想自己偷偷摸摸去看美女荷官?”

君安解釋道:“這層全是包廂,你我分開找到錢掌櫃的機會更大。”

阿染覺得有道理,卻還是不樂意地癟著臉,沒好氣地問侍者:“二樓的荷官都是美人嗎?”

君安抿嘴偷笑。

侍者答道:“大部分是,不過您若是想找位男荷官,我們這兒也有幾位。”

君安的笑容僵了幾分。

“哦?相貌如何?”阿染又問。

侍者答:“中上。”

君安的表情徹底凝住,在阿染開口說出下一句話之前,他便拽著她的衣袖往身邊一帶,“罷了,還是一起。”

這下換阿染偷笑了。她心想:跟我鬥?小郎君還是嫩了一點!

侍者例行公事地領他們來到一間包廂前,先是敲了兩下門,等了片刻,待聽到屋內傳來一聲“請進”之後,才推門而入。

推開門,一股濃烈的檀木香味撲鼻而來。

燃這麽重的香,該不會是為了騙人錢財而點的迷魂香吧?阿染忍不住用手掩鼻,左右尋找香味的來源,終於把目光鎖定在屋子左側的簾幔之後。

簾幔後坐著一位女子,隱約可見其身姿曼妙,正翹起蘭花小指端著茶杯輕輕飲啜,然後慢慢地將杯子放回原處,舉手投足間盡顯端莊嫻靜,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出現在賭坊的荷官,而是像世族大家的千金小姐。

最重要的是,阿染從這位美人荷官的身上聞到了狐妖的氣息。

阿染與君安相視一笑,看來此行沒有白來。

阿染走上前,準備掀開簾幔一看究竟,卻被侍者攔住。

侍者道:“婷姑娘定下的規矩,任何人不得踏過簾幔半步,還請您留步。”他打開邊櫃展示出裏面的賭具,又問道,“二位想要玩什麽?”

阿染道:“搖骰子,比大小。”

簾幔後的婷姑娘明顯身形一怔。她似乎很意外,這兩個人都來二樓了,怎麽玩的還是一樓的東西?既是如此何必要來二樓?

侍者也好奇地打量了阿染一眼,可還是依言取出兩份骰子和骰盅,分別在莊家和閑家面前的桌上一一擺開,讓雙方對賭具進行檢查,確認無誤後又將賭具互換,以示公正。

阿染舉起骰盅,喲,還挺沈。她瞧了婷姑娘一眼,見婷姑娘也拿起骰盅,一下子將五顆骰子搖進盅內,白皙纖長的玉手如搖鈴一般左右擺動,令人想入非非。

阿染亦是晃起手中的骰盅,與婷姑娘相比她的動作多了幾分英氣與瀟灑。

最終雙方同時停下,侍者將兩只托盤端到中間的桌上,左右手各持一只骰盅同時打開。

婷姑娘的骰盅裏,五只骰子全是六朝上。侍者見怪不怪,可當他打開阿染的骰盅後,頓時楞住,“這……”

只見骰盅裏的五只骰子每只都被劈成了兩半,除了五個六朝上,還有五個一。

侍者也不知道這算誰贏。

婷姑娘瞟了一眼骰子,遣去侍者,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茶才緩緩說道:“二位今日不是來賭錢的。”

“是,我們要打聽一個人。”阿染開門見山,“山前客棧的錢掌櫃,你可認識?”

婷姑娘從容道:“來過賭坊幾次,不過手氣都不太好。”

“除此之外呢?”阿染笑問,“他有沒有與妖魔勾結、為害百姓?而你,一只修行不足百年的小妖,又是不是他的幫兇?”

婷姑娘驀地擡頭,目光淩厲而機警,全然沒了方才那般從容不迫,急急否認道: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“非逼我將你打出原形嗎?”阿染裝模作樣地擡起手,在看到小妖瑟縮了一下後又放下手,譏笑道,“你如實說,便能得一條生路,否則……”

阿染掌心托起一股黑煙,煙霧中露出了一把拇指大小的刀片,狀似翎羽,鋒利無比,寒光四射。

婷姑娘看見刀片後不自覺繃緊了身體,後背陣陣發涼,怔道:“你、你是魔君刑掖?!”

阿染心想,阿掖還是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,明明是位俊美男子,怎麽會被傳成了女子?

“我不是。”阿染笑了一下,旋轉著手中的翎羽刀片,仿佛隨時會把它擲向婷姑娘似的,“翎羽刀片是刑科司的刑罰之一,劃上一刀卻會在身上的不同位置,同時產生幾十道傷口,而且每個傷口都會血流不止。受此刑罰者會眼睜睜看著鮮血流盡,卻什麽事做不了,這般折磨是阿掖的作風。只是並非誰都有那麽多耐心的,像我就沒有。”

婷姑娘便曉得了面前的女子究竟是誰了,立刻起身來到阿染面前,半蹲下身子行了一禮,道:“小妖有眼無珠,見過魔王大人!”

“嗯,起來吧。”瞧她態度還不錯,阿染便收起了翎羽刀片,淡淡道,“你還沒有回答本魔王的問題。”

婷姑娘站直了身體,仍低著頭不敢直視阿染,“回魔王大人的話,凡人錢掌櫃已死,現在那具身體裏的是……”她猶豫了一下才說,“……是如今妖皇的堂兄,狐族親王,子炎。”

狐族?

如此看來,這滿室極重的檀木香味,是為了隱藏狐妖子炎的氣息,而這位婷姑娘身上的狐妖氣也應該是來自狐妖子炎。

阿染聽過一些傳聞,說是妖界以狐族為尊,世代妖皇均由狐族承襲。而狐族中,唯有純色狐貍才有資格納入皇室族譜,譬如白狐子炎。原本子炎才應該繼任妖皇,可千年前,子炎不知為何被鎮壓在斬妖臺下再也沒有出來過。

妖界的斬妖臺是專門用於懲治背叛或是犯下其他滔天罪行的妖。俗話說,斬妖臺上斬妖身,斬妖臺下鎮妖魂。

只是死於斬妖臺上便也罷了,一了百了,就怕死後其妖魂還要被鎮壓在斬妖臺下,那便如釘在了恥辱柱上一般,為同族所不恥、被他族所唾罵,永世不得翻身,亦難逃出生天。

阿染感嘆,子炎好歹也是狐族皇室,即便犯了錯也不至於被這般對待吧?哎,這白毛狐貍,得罪的究竟是何許人也啊?!又是結了什麽仇什麽怨要被鎮壓在斬妖臺下?!

婷姑娘繼續道:“子炎逃出斬妖臺後立誓報仇,可他的妖力被毀了大半,僅憑自己無法行事。於是,他奪舍於錢掌櫃,吸食其凡人的精力以暫時恢覆一部分的修為。”

“你是如何認識他的?”阿染繞著婷姑娘走了一圈,打量道,“你應該不是自願留在此處的吧?”

“我自然不願意!” 婷姑娘忙說,“我本來是要去魔界的百鬼夜集,父親答應我,只要我修煉滿一百年就讓我離開妖界去百鬼夜集游玩。可我走到一半迷了路,碰到子炎,一時沒打過便被擄到這裏來了……”

婷姑娘越說越小聲,臉上露出羞赧之色,低下頭嘟囔道:“早知道就聽父親的話了!世道這般不太平,真應該叫幾只小妖怪陪我一起出來的,好歹也能去報個信兒呀……”

多幾只妖怪跟隨也不過是多幾具屍體罷了。阿染搖了搖頭,又問:“你為何不找機會離開?”

婷姑娘嘆了口氣,擡起手腕,上面繞著一圈以妖術所下的結,無奈地解釋道:“我並非沒有嘗試過,但是子炎給我下了妖咒,若未經他同意私自離開月柳鎮,我就再也不能化成人形了。”

阿染甚是意外,“他還有這本事?你不是說他的妖力被斬妖臺毀了多半嗎?”

“是呀,我也奇怪呢!子炎動輒離開月柳鎮,好像是去尋什麽人,每次回來之後他的妖力就比之前更厲害一些。”婷姑娘眉頭緊皺,頓了頓,又小心翼翼地問道,“魔王大人,我已經將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,您能不能幫我解開此結、放我回家?”

“現在還不行。”

婷姑娘聞言垂下肩膀,滿臉失望。

“阿染。”君安說,“既然她被無辜牽連其中,不如你就幫她解開此結,讓她回去罷。”

婷姑娘偷偷用眼角去瞥眼前替自己說話的男子。

“小郎君可真是憐香惜玉。”阿染調侃道,“怎麽,你心疼了?”

君安忍笑,搖頭否認:“不是。”

“不放,我還用得著她呢。”

既然阿染已有打算,君安便也不再多言,他相信阿染不會讓無辜之人卷入到危險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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